番外：敏儿的幸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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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叫刘敏儿,我的爹爹是赤城的教书先生,爹爹最喜欢的就是在细雨纷飞的日子里凭窗作画,或者是在繁星满天的时候取出他最喜欢的琴,谈一首自己写的曲子,我记得那曲子叫做《醉莲》,我娘亲的名字里有一个莲字.

爹爹与娘亲的感情很好,在爹爹作画的时候,娘亲会站在一旁研磨,我想这就是所谓的"*添香".每当爹爹抚琴一曲《醉莲》自指尖流淌出,娘亲总是抿着嘴笑着看着爹爹,他们很幸福,我知道.

那个时候爹爹常常抱着我学习写字,他常常得意的夸赞我,"我的女儿虽然不是大家闺秀,可是眉眼间自是有福气的人."后来我知道爹爹所言不假,我果然是个极有福气的人,遇到贺兰红衣那个传奇的女子.

可是爹爹却是极没有福气的,我十四岁那年,爹爹患上了伤风,卧病在床就再也没有起来,爹爹临终前看着我的眼神满是怜惜,"我的掌上明珠,爹爹可以陪你的时间竟然是如此短暂,你要好好的活下去才好."后来娘亲悲痛病逝,我知道爹爹早就料到娘亲会随他而去,会留我一个人在世间体味这许多的酸甜苦辣.

我一身孝衣抱着爹爹的琴窝在墙角,看着伯母指挥着人将家里的东西悉数搬走拿空,那个时候我觉得这世界真的是好冷,这人心也是冷的.

"敏儿,你爹娘撇下你走了,还不是要靠你大伯与我来抚养你.伯母最是心疼你的,昨天跟你找了一个好婆家,嫁过去是肯定不会吃苦的."

我看着伯母猩红的嘴唇一张一合,完全不明白她在说什么,是要我嫁人吗?

爹爹娘亲刚刚去世,我孝衣未褪,怎么去穿上那大红的嫁衣?

"伯母,我可以为爹娘守孝期满再嫁吗?"彼时的我是那般的小心翼翼的乞求,不是不嫁,也不问嫁的是何人,我只是想先为父母尽一尽做女儿的孝心,我卑微的匍匐在伯母的脚下,用我瘦弱的手,抓住她花团锦簇衣襟的下摆,那么清晰的距离,我看到那下摆上的花儿开的真实张扬,似乎也是在嘲笑我的痴心妄想.

"敏儿,你知道伯母是费了多少心思才为你找到了这么一个好的人家?"伯母的话语里是洋洋得意的卖弄,"你就不要这么不识好歹了,人家也是大户人家."

我知道伯母是不会听我的哀求了,我知道自己是非得嫁人不可了,如果不是答应爹爹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,我真是不知道这世界对我还有什么可留恋的.

我知道自己此刻的脸色一定和身上的衣服一般惨白,我听到自己用低低的声音询问,"不知道伯母把我嫁给了何人?"

"你是我的亲侄女,我岂会把你嫁个那些穷酸人家,我为你选的人家可是赤城里首屈一指的富户.城东的王员外,你知道吗?"伯母还在炫耀她对我的仁慈,我的一颗心却已是慢慢变冷.城东王员外?我自然是知道的,他是赤城有名的富户,可是我也是知道他是一个年愈六十的老头了,这个就是上天为我安排的姻缘和归宿吗?

爹爹,你让女儿怎么好好的活下去,我的眼里在脸上流淌成了河,只是止不住的掉泪,并没有声音,自从爹爹娘亲去世,我是习惯了连哭都是这么寂寞.

"哎呀,敏儿,你可不要误会,王员外是很怕他的夫人的,是绝对不敢娶小的,再说他那么大年纪了,几个儿子都比你年龄还大呢,我怎么会让你嫁个一个糟老头呢,你说是不是?"

伯母的话又在耳边响起,我似乎又看到了一点点的希望,迎着我的眼睛,伯母的脸竟然有了一丝不自然,"是王员外的小儿子."

我突然明白了伯母脸上不的不自然,真是荒唐呢,我刘敏儿的命怎得这般.王员外的小儿子已经死了三年了,我竟然要嫁个一个死人吗?

我觉得这世界对我太过残忍,我的一生还未开始就要进入坟墓了吗?一颗心不再是冰冷而是慢慢死去.也好,从今日,我也就权当自己已经随爹爹娘亲去了.

"何日出嫁?"我的声音冷冷的,因为我很清楚的看到了伯母眼里的畏惧,想必我这个人此时也散发着死人的气息.

伯母想要挤出一些笑,可是无奈她被我突然的冰冷吓到了,脸上的表情竟然让我想大笑几声,这人生真是可笑啊.

"三日之后,王家来娶亲."伯母颤颤巍巍的说出了这句话,小心翼翼的看着我的脸,我知道我的脸上是有着笑的,我也是知道我的脸上有着什么都不在乎的悲惨,我想这两种效果混合在一起是很吓人的吧,因为我看到伯母的身子在微微的颤抖,眼睛里也有些许的怯意与畏惧.

"这三天之内你们什么人都不要来打扰我,不然万一我一个想不开,我想伯母是不好给王家交代的吧."我站起身,慢慢靠近伯母,她的脂粉气让我觉得恶心,可是我依旧笑着贴近她的耳朵,轻轻说,"万一我死了,伯母到手的银子飞了不要紧,得罪了王家,想必伯母也是不得安生的吧."

我抱着父亲的琴窝在墙角待了三日,果然没有人敢来打扰我,很好.第三日,天微微亮,伯母端着大红的衣服走进我的房间,彼时我已经梳好妆,这妆还是娘亲在世时亲自教我的,那个时候爹爹笑着背着手在一旁看娘亲将我长长的乌发盘起,还记得爹爹当时说的话,"我的敏儿真是最好看的新娘."

此时我望着铜镜中的自己,伸出手轻轻抚摸自己的脸颊,喃喃的说,"爹爹娘亲,女儿今日要嫁人了,你们看,女儿是不是很美?"一滴清泪顺着脸颊滑落.

我褪去身上的孝衣,喜娘和伯母连忙将那嫁衣批到了我的身上,我看到上面的鸳鸯比翼双飞或是交颈而眠,甚是幸福美满的样子,我任她们将绣着并蹄莲的盖头遮住我今日的容颜.

从房间到门口,明明只是几步的距离,可是今日我怎么觉得这么的漫长,似乎要用一生的时间去走完这条我走过无数次的下路,我记得了,这路上石子还是我与爹爹与城外的溪边捡回来的,当时娘亲说,这路甚是好看,我知道娘亲如此说是因为我与爹爹,那个时候的时光真是好.

只是这路再长也是有尽头的,透过大红的盖头,我看到了花轿两侧挂着两串灯笼,白色的灯笼.我的大喜日子,真是好啊,白色的灯笼挂在大红花轿的两侧,可不是啊,我今日要嫁的人是个死去三年之久的人呢,在赤城可不就是这个规矩.

唢呐乐器吹奏出的《百鸟朝凤》当真是喜庆啊,我听到了围观人对我的怜悯与惋惜.

"这个敏儿真是可惜啊,年纪轻轻的就要嫁给一个死人."

"谁说不是呢,她这伯母也真是狠心,不过是五十两银子酒把这么好的姑娘给推火坑里了."

"听说那王员外也是个色狼......"

我的身形一颤,原来一颗心还未死去啊......

我咬咬牙,一步一步向着花轿走去,我认命不就是了.

喜娘已经将轿子的帘子掀了开来,我觉得那轿子对我而言是一个无底的黑洞,而我的一生都要被葬送在里面,偏偏我是无力反抗的.

"慢着......",一个女子的声音打断了这滴滴唢呐,不知道为什么,这个女孩子的声音让我觉得莫明的心安.

后来我才知道这个救了我的女孩叫贺兰红衣,是当朝大皇子的未婚妻.她带我去了赤城府,她住的地方叫梅花小筑,那梅花小筑很是清雅,只是院子里的梅树也如赤城的其他植被一样,不开花,只是郁郁葱葱的树叶.

我叫她"小姐",她却笑笑说,"叫我姐姐就好."那一刻,在她明媚的笑里,我知道她就是爹爹所说的我的贵人与福气.

我便在人前叫她小姐,人后叫她姐姐,她待我是真的极好的,我看得出她是喜欢大皇子的.

姐姐与大皇子的幸福真的是不容易.她嫁给了大皇子,成为了炀王妃,那一日贺兰丞相用了百里化妆给姐姐做了嫁妆,姐姐当真是有福气的人,我在那漫天的红色喜庆中想起了我那日在赤城的花轿,那白色的灯笼一直在脑海里摇曳,不肯停息.

"敏儿,你在叹息?"

我认得这个与我说话的男子,他是赵管家的儿子,赵海.我怔怔的看着他,这个男子好细心,竟然能在这喧嚣的喜乐听到我那声微微的叹息.

"哪有,小姐嫁人,我高兴的很,怎么会叹息."我笑着看他棱角分明的眼眉,从爹爹娘亲去了的时候,我就学会了掩饰自己的情绪,包括对姐姐,她也是一直人物我是个单纯的孩子吧,只是经过那么些事情,我应该怎么去单纯?可是我所做的这些伪装似乎是不能逃脱这个男子的眼睛,不知道为什么,我微微低了头,怕他看透我眼睛里的脆弱.

赵海没有说什么,只是默默的站在我的身边,陪我看那一日的喜庆,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姐姐嫁人喜气是沾染还是因为身边这个男子,我的心竟然有一些喜悦,竟然对这人生有了新的渴望与期待.

姐姐大婚不久就有了身孕,炀王很高兴,可是边关传来急报,他们还来不及分享太多这个喜悦,就分开了,后来,后来姐姐也去了边关,却是没有回来,只是炀王的侍卫于飞护送着嫣儿郡主回来了,那一日我站在姐姐的房门口,任凭眼泪滑落,我知道,嫣儿郡主有了炀王的孩子,姐姐却再也回不来了.

我收拾了东西找到赵海一家住的院子,他看到我的那一刻,我从他眼里读出了怜惜.我无力的靠在他的肩膀,喃喃的说,"姐姐回不来了."

后来赵海说那几日我只说这一句话.

赵管家一家连夜离开了京都回了赤城,也是那个时候,我知道赵管家一家对姐姐的感情并不比我少,后来赵海告诉我他的父亲是姐姐的爹爹的侍从,那份特别的感情不是我们可以理解的.可是看那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执意倔强的离开炀王府,我觉得这人生还是可以依靠的,这人的感情或许还是可以信赖的.

我们在梅花小筑看到了炀王,那个神一般的男子,怎么是那般的憔悴,他每日都在梅花小筑的周围种下梅树,梅树每日都会死去,可是他一直这样做着,没有人阻拦他,大家只是沉默的帮他买树苗,刨树坑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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